法不净空,觉无性也。

1. 相请不如偶遇

2020.10.28

天阴沉沉的,云很低,很厚。

街上往来的行人快步行走,一场大雨蓄势待发。

苏一缓缓走着,与周边有些格格不入。

你真的不打算歇会儿吗?一个声音说道。

不了,我怕停下来就再也不想动了。苏一回答。

沉默,气氛有点尴尬。

忽然一个声音响起:你好,问下百华大厦怎么走?

不是「于是」?苏一回头,看到一张俏丽的白净的脸,是个姑娘,约莫二十出头。苏一微微皱眉,有点惊讶:你能看到我?

林晓冬有点无语,这算什么回答?这个人看背影高高瘦瘦的,还以为是个文质彬彬的人,没想到这么邋遢:头发乱糟糟的,不知道是因为阴天湿度大还是压根就太长时间没洗,亮得她严重怀疑是不是可以当镜子用。下巴上的胡茬长的都快可以用手握住了。她有点后悔,怎么就找他问路了呢?

虽然腹诽了很多,但面上还是得过得去。林晓冬微笑着回答,是呀,我又不瞎,您知道百华大厦怎么走吗?她用上了您,因为苏一邋里邋遢的样子让她自觉的想保持距离,但又不能立刻撒腿就跑——那太没礼貌了。

林晓冬的脑子百转千回,苏一的内心则是翻江倒海,不是说好还有 306 天吗?

为什么这么快?苏一说。

他不是对林晓冬说的,是对「于是」说的。然而「于是」沉默。

为什么这么快?这人有病吧?林晓冬觉得有点撑不住了。眼前这个人说的两句话,每个字她都理解,连起来却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。脑子里浮现的都是精神病杀人不犯法的各种画面,他要是忽然犯病怎么办?他要是打我怎么办?越想越害怕,林晓冬想一跑了之。

我这个时候要是忽然开跑他应该追不上吧?林晓冬心里想着。

往前直走 200 米,看到红绿灯往左转就是了。正当林晓冬在为跑与不跑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时,苏一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淡定从容,正式的回答了林晓冬的问题。

哦,谢谢。林晓冬如临大赦,道声感谢之后竞走一般飞速离开了现场。苏一看着她的背影,脸上看不出喜怒。

她叫林晓冬,海洋科技大学大四的学生。「于是」的声音响起。

刚才为什么不说话?为什么这么快?苏一不关心刚才那个女生的个人信息,又问了一遍。

大概是因为有新的变数吧,目前我也看不到太多。「于是」说。

新的变数?苏一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,砰砰砰的,可是血液反而像是凝固了,他钉在原地,眼神空空的。好一阵,他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,什么新的变数?

就是刚才找你问路的那个女生,林晓冬。

这么说她有救了?苏一满怀希望。

够呛。「于是」适时的委婉的泼了冷水,但凡沾上她的事苏一就必激动,一点也不像他。

反正不是绝对没戏。苏一像是根本没有觉察出「于是」话语里的否定。

雨终于下了下来,街上原本就稀少的人群变得更少了,还有三两个人在雨里狂奔。

苏一也跑了起来,他想赶紧落实这个可能性。「于是」叹了口气,很轻,以至于苏一根本没有注意到,又或者他根本就不想注意到,只要能救她,一 丝一毫的可能性他都不能放过。

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她的梦里,苏一是伴随她执念而生的一只「念」。苏一需要她的执着,因为他能且只能以她的执念为食。如果有一天她的执念没有了,苏一就会死。她放下执着,苏一会死,她的执着得以实现,苏一也会死。如果她死了,苏一当然还是会死。

从「念」的立场出发,人类最好一生被自己的执着所累,做不了又放不下,别人的念走不进来,自己的念也走不出去。所幸人类似乎天性般的,很容易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。所以「念」几乎没有天敌,只要它不作死。

苏一就是在作死,因为他努力的试图让「那个人」放下执念。他至今还活着,仅仅是因为「那个人」的执念实在太深了。不管苏一做了怎样的撮合,做了怎样 的介入,她就好像掉进了莫比乌斯环一样,兜兜转转还是会回到原处。外围的念头改了不少,一旦触及执念的核心,马上就把自己围得严严实实,油盐不进,刀枪不入。

林晓冬一路小跑,很快就看见百华大厦的牌子闯进了视线。虽然人有点神经,但是起码路指对了,林晓冬心想。我得赶紧买个冰淇淋犒劳一下自己,刚才可真吓死我了,反正以后也不会遇到了。不知道柏周到了没,我得赶紧了。想到马上要见到老友,林晓冬又愉快了起来。

可是她错了,错大了。她没有注意到,她嘴里的那个「神经」就在她身后不远处。

至于吗?躲这么远?不过是一个片段体而已。「于是」说。

平常当然不至于,苏一说,她不知道为什么能看得见我,而我又不想跟她有更多的接触,只要拿到「结果」就好。所以还是先跟着吧。